不明白他的愛

　　我不明白林秦生為什么愛上我。

　　他是我們最大的廣告客戶，他有錢不算，還單身、英俊，是我們公司美女們的談資。有人說，嫁給他做妾也是好的。

　　論模樣，我是牡丹叢中的一株小花；論文憑，碩士都一把，我小小的本科生算什么？主管說過我，公司里我是最沒有特色的職員，如果裁員，第一個應該是我。

　　所以，林秦生說喜歡我的那天，我以為自己夢游，或者他醉了酒。

　　但他是沒有喝酒的，那天他來約我，我以為談廣告，他沒有答，只為我拉開林肯車門，這是那幫美女們日思夜想要坐的，我沒想過，偏偏坐著。

　　他帶我去打保齡球，我竟然都握不住，這樣的消費，不是我能承受的，但他居然手把手教我，讓我感動，又想，或者，他是我遠房親戚也未可知，看我一人在京城混不容易幫我，也許吧。

　　吃了飯送我回家，到我的樓下他說，住這么破的地方？我嘻嘻笑著說，這還快付不起房租了，每月1000元，與另一個人合租的。

　　他說明天搬家吧，我有房子住不著，一直空著，140平米的，你不要嫌小就好。

　　我想灰姑娘遇上白馬王子了？于是更加糊涂，就在星空下怯怯地問，莫不是你們家前世欠了我們家的債？

　　他撫我長發，傻妹妹，別想那么多，我只是喜歡。

　　我呆住，你喜歡我，為什么？

　　他笑，喜歡有為什么嗎？然后啟動了車子絕塵而去，我在樓下發呆一個小時，還是不明白，心里只一個念頭：天上掉餡餅無非如此吧？但我膽戰心驚，英俊而且有錢的男人都是靠不住的，他這么輕易說喜歡，怎么肯讓我相信。

　　我開始想他要騙我什么。錢么？人家是千萬富翁，我是一個打工仔，幾乎付不起房租；色么？我哪里是傾國傾城，頂多是一般的容一般的貌，甚至衣服都是拼成的雜牌子，蘭蔻的化妝品要打折才去買。

　　賺了愛情還有錢

　　早晨醒來想，不過是南柯一夢吧。

　　但下午林秦生又把電話打到公司來，我們老總接的，我去接電話時，所有人停下動作看我，老總側目而視，我放下電話他說，這個月你成績不錯，我要加薪給你。

　　我心花怒放，和林秦生談戀愛都要給加薪，這是什么年代？而那些美女們紛紛瞪圓眼睛問，你用的什么花招啊？

　　是他追我的。我辯解著。打死她們也不信啊，和我不錯的安娜說，你是不是懂些房中術什么的，然后讓他著了魔？

　　天啊，我嘆口氣。

　　他來接我時，從窗戶里伸出無數小腦袋，他們不明白，灰姑娘怎么會被白馬王子看中？

　　我也不明白。但是，很幸福，女人，真逃脫不了虛榮。

　　甚至，不想再追問林秦生，也許是他看多了美女，厭倦了吧。而我從前的戀愛答卷幾乎是零，因為沒有男人追，我又眼高手低，差的男生看不上，所以，二十三年來，被男人獻花、約吃飯，全是第一次。

　　他買99朵紅玫瑰，像絲絨一樣，看得我心疼，不是心疼玫瑰，是心疼錢。

　　林秦生說，別那么委屈自己，只要你說出來，我會給你買。

　　我不說。這點自尊還是有的。

　　而他給我一張卡，里面是10萬塊錢，自己去買吧，他善解人意地說。

　　我只有感激。這樣的男人，真是打著燈籠也難找到，為什么讓我碰上？

　　林秦生身邊有過很多女人，就是他不說，我也應該知道，有錢的男人，艷遇的機會俯首皆是，我是他的艷遇么？我不夠艷啊，因為穿很素的衣服，甚至妝都很淡，淡到近乎于無，在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孩子中，很難被注意。

　　還是問他，為什么喜歡我？

　　他仍是答，沒有為什么，和從前一樣的答案。

　　我不是小米

　　那10萬塊錢，我始終留著，沒有花一分。

　　林秦生過生日，約了他大學同學和三五知己，當然叫了我。那天他接我，讓我穿那條白的長裙，還有，頭發要梳成辮子，我問為什么，他淡淡笑著，我喜歡。

　　到海亞酒店，我剛進去，桌上男男女女們說笑的表情都凝固了，讓我以為自己是天人，讓人看了驚艷。

　　一個男人說，太像了，簡直。

　　一個女人說，真像啊。

　　像什么？我問。沒有人答我，然后就開始吹蠟燭，氣氛開始變得熱鬧，而我覺得哪里不對。

　　小米。有人對我叫著，我糾正著他，對不起，我叫羅燕妮。

　　他不好意思起來，燕妮，我可能喝多了。那時我們剛喝了一點點酒。我不知道誰是小米。

　　但肯定有小米這樣一個人。

　　那天林秦生醉了酒，我送他回家，上電梯的時候他忽然抱住我，然后我感到肩頭濕濕的，滾燙滾燙的淚落在我的肩上，我一向見不得男人哭，那一刻，我情不自禁，失聲說，林秦生，我是你的。

　　進了屋子，我們幾乎跌倒在地毯上，燈未來得及開，林秦生的吻落滿我全身，像魚一樣，又粘又濕，雜著淚水，然后我聽見他低低地喊著，小米，小米。

　　我一下子酒醒，推開他。

　　我不是小米。我冷冷地說，我是羅燕妮。

　　而他依舊叫著小米。我明白那幫人為什么我進去后會有那么怪的眼神，因為我長得像那個叫小米的女人，而那個女人，一定是林秦生愛過的。

　　告別不屬于我的東西

　　我一個人打車回家，眼淚流了個稀里嘩啦，原來，我不過是一個愛情替身而已。

　　第二天，林秦生來電話，燕妮，我只求你不要恨我。

　　原來，小米是他大學戀人，和我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為了得到林秦生，小米甚至給林秦生寫過很多情書，終于林秦生答應了小米。小米的父親極有錢，于是小米騙來父親的錢讓林秦生做生意，但林秦生的生意卻賠光了，于是小米的父親打了小米幾個耳光，說她引狼入室。小米去找林秦生哭訴，林秦生卻說，如果不是你父親有錢，我怎么會找你這樣的女孩子做戀人？

　　那是一個雨夜，小米沖出去，跳到附近的一個海里，再也沒有上來。

　　林秦生沒想到是這樣的一個結局，后來，他果然做生意發了財，但小米在他心中揮之不去，他想他是愛小米的，是一氣之下才說的那樣的話，因為那陣生意太差，幾乎把所有全賠光了。

　　但沒想到，那個女孩子，以生命為代價證明自己的愛情，愛一沒了，生命就沒了。

　　我知道他是愛那個小米的，只是我不是小米，他愛的只是在我身上的舊回憶。

　　我取出卡還了他，又把房子鑰匙交給他，然后雇了出租車把東西拉走，我早就知道這是一場夢，只是我沒有告訴林秦生，我早就身不由己地愛上了他。

　　離開的時候我給他留了條子：林秦生，你是我見過的最沒勁的男人，也是讓我最難忘記的男人，記住，以后不要輕易給女孩子誘惑，不論這個女孩子長得多么像小米。

　　然后我辭職，因為怕別人看笑話。父親來電話說，家鄉的中學少一個語文教師，問我愿意不愿意回去試一下？

　　我說好吧，也許我真應該把自己的專業好好發揮一下，不要做這些自己從來沒有學過的東西，還有就是愛情，那些不屬于我的東西，我將永遠不再碰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