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一篇文章《升級還是緩和》里，我列舉了一堆關于鷹和鴿子的數學題，想算算在一個競爭市場里，當別人大打價格戰，搶奪你的市場份額時，你應該像鷹一樣卷入拼殺，寧愿自己受傷，也要把對方拼垮合算呢，還是像鴿子一樣避戰，避免自己受傷，同時忍受地盤縮小合算？拿一本書中關于基因進化的規律來套——我現在對生搬硬套充滿熱情——這兩種策略始終是按照一定的比率存在著的，也就是說，無論你選擇了哪一種策略，總存在讓另一種策略鉆空子的隱患。因此，選擇可以是隨機的，惟有以“穩定的多態性”表現出來的進化規律，是我們永遠跳不出的如來手掌心。

    因為多態性是最穩定的，所以書中在論述了鷹的進犯策略和鴿子的保守策略以后，又把“還擊者”策略加進去作模擬較量，結果得出“還擊者”策略是最穩定的，穩定代表進化的方向。“還擊者”策略其實是對立雙方在競爭中變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產物。讓我用該書另一個章節里傻瓜與騙子的故事，描述一下這第三種類型的命運。

    假設B小鳥頭上有一只寄生蟲，自己的嘴夠不著梳理，A小鳥來為它剔除掉了。不久以后，A小鳥頭上也有了寄生蟲，A去找B，結果B掉頭就走，原來B是個騙子。騙子只受惠，不回報，顯然騙子得到的收益要比傻瓜大。傻瓜不斷付出，自己則因寄生蟲得不到清除而得了傳染病，傻瓜越死越多了，騙子卻越活越來勁。這時我們假定出現了既非傻瓜又非騙子的斤斤計較者。斤斤計較者像傻瓜一樣先行付出，但是多了一個功能，就是吃一塹長一智，它能記住誰是騙子，從此不再上當，可是它在與新騙子的交道中繼續吃虧，而且它還間接吃著傻瓜的虧，因為傻瓜受騙給騙子帶來源源不斷的收益，傻瓜的存在造就了騙子的繁榮，使騙子得到最快的認同，數量急劇上升，騙子越多，斤斤計較者浪費精力的幾率就越大，它們的隊伍極難擴張。

    這時有一個臨界幾率的問題，決定著斤斤計較者的存亡。就在騙子占了優勢，傻瓜瀕臨滅絕時，有兩種可能性會發生：如果斤斤計較者的數量達不到臨界幾率，它們遇見自己人的機會不足以抵消它們為騙子效勞而浪費的精力，它們弄不好就滅絕了，讓騙子一統天下。假如斤斤計較者在臨界幾率之上，一息尚存，眼看要熬不下去了還能熬著，沒準就能熬到騙子統治崩盤的那一刻。

    因為騙子的一統天下也正是騙子們滅亡的前兆，臨界幾率也在威脅著它們的生存，行騙對象越少，騙子生存的成本就越高，供它們重復剝削的傻瓜找不到了，而對斤斤計較者則騙一次少一次，這樣自掘墳墓地騙下去，大量的騙子除了步其行騙對象的后塵而死亡外，還有什么路可走呢？這種崩潰像決堤一樣說來就來，苦苦支撐的斤斤計較者會豁然緩過一口氣來，隨后，它們在種群中占據絕對優勢，直到有新的對立面、新的第三者出現。

    競爭的每一個輪回都會使物種進化得更復雜，更內在，比如斤斤計較者的吃虧和收益就不像傻瓜和騙子那么單純了，它們一方面進行眼前的直接交換，一方面通過經驗的累積形成一種系統的效應，這就比只顧眼前收益而不知系統風險的騙子、和不知道把眼前虧損轉化成系統收益的傻瓜，多了一個支撐。然而也不無風險，因為那個系統的效應從來就是隱性的，就像所有的隱性基因一樣可以被置之不理，只有靠對方的顯性優勢垮臺了才能顯出它來。所以斤斤計較者最大的瓶頸就是在眼前支出和系統支持接不上氣的時候，這個時候也許就靠個信念，信念一松，臨界幾率就下去了，反之，臨界幾率就保住了。這個臨界幾率可真是玄，使我想到一句話，成功，就是差一點失敗的意思。